死了

[邱蔡]我寄人间雪满头

糖，后续有车[大概]

  狭小阁楼终是困不住心高气傲之鹤。
  蔡居诚交够了赎金，在梁妈妈气急败坏的辱骂声中飞身而去。
  在点香阁被迫陪酒的日子已是过往云烟，正如他在武当山呼风唤雨的曾经般悄然无声消散在烟雨漫雾中。漫长的忍辱负重使蔡居诚不得已学会了曾经他最是不屑的伪装，他随意寻了个落脚之地飞下。
  走在喧嚣街道上，蔡居诚心底仍残余着几分不敢置信的惊骇。久违地呼吸到清新空气现实与曾在点香阁特制迷香中沉沉倒下的回忆交织连结，他只觉眼眶一热，竟险些落下泪来。街头巷尾仍是一成不变热闹非凡的吆喝声，与点香阁内姑娘们的娇笑欢歌声截然不同。
  “卖糖葫芦嘞！”
  蔡居诚听见粗犷喊声从远处传来，似是将他带入了记忆深处埋藏已久的过去中。
  身居高位的白发男子口中轻念着大道无情。
  温润如玉的师兄嘴角含笑带着他游历山水。
  沉默寡言的三师弟半敛着眼睑轻唤他师兄。
  初来乍到的四师弟满脸好奇地打量武当山。
  古灵精怪的小师弟笑嘻嘻地和他扯着歪理。
  以及诸多被他埋葬于记忆深处的陈年往事。

  感受到自己手中被放入什么的蔡居诚从恍惚中清醒，面前的摊主较为年轻，青春洋溢的脸上荡着阳光的笑，像极了那个傻乎乎的五师弟宋居亦。他这才惊觉自己竟惯性般买了六个糖葫芦，急匆匆地付钱离去，不再看那刺眼至极的笑容。
  他觉得自己心头闷得厉害，哪怕往日在点香阁被羞辱也不曾似如今这般难受，眼眶中蕴着的泪水不知不觉便顺着脸颊滑落。他闪身躲入无人暗巷，紧咬下唇用衣袖擦着不住落下的泪水，竭尽所能作出平日高傲模样，却不知自己眼底泪光犹闪。蔡居诚本想嘲笑自己这幅脆弱之态，最终发出的却只有压抑着的泣音。
  模糊的泪光中忽的映出几抹刺眼血红，他终是抑制不住心头酸涩，倚墙在巷中哭得撕心裂肺。多日未曾正常进食的身子本就虚弱，他眼前一黑，竟直直倒下。
  倒下的一刹那，他似是望见一个幼小却有力的少童接住了自己。

  蔡居诚虚弱地睁开双眼，入目便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大哥哥醒了！”
  他听见那孩子带着几分欣喜惊呼一声，随即有好几个可爱脸庞凑向自己，一双双晶亮双眼透露着好奇与关心。他正想起身，却被一个幼童按住，另一个稍大的孩子略显笨拙地将湿手帕小心翼翼盖于他额上。蔡居诚见那按住自己的小童展颜一笑，那双猫一般的眸子亮的出奇。他脸颊微红，略显不自然地道了声谢。
  “师父说少林要慈悲为怀的！”
  那孩子自豪地说着，闪烁地眼睛却不住瞟向置于床边的糖葫芦。他身旁几个孩子也是一副垂涎又不好下手模样，使蔡居诚想起了以前和他讨求糖葫芦时的萧居棠。那双少年特有的澄澈双眼闪着乞求，对方甚至嘟起嘴泪光盈盈地扮可怜。
  “你们吃了吧。”
  他听见了自己略带沙哑的声音，默然无言地垂下头闭目养神。身旁的小和尚们兴奋异常，咬着糖葫芦和他讲少林许多趣事，甚至手舞足蹈地向他演示某些惹人发笑动作。蔡居诚微微勾起唇角，轻抚着坐在自己身旁小孩的头，悄悄用上些平日逗猫所使的技巧。对方果然被他抚得极为受用，眯着眼睛往他身旁蹭。
  少林独有的钟声悠悠响起，透露出几分佛教圣地的庄严。小和尚们略带不舍地和他道别，蹦蹦跳跳着离去。
  蔡居诚望着空旷木屋，轻笑一声，原先因不知自己去处而迷茫的双目逐渐变得清明。
——江湖远没有自己想得那般险恶。
  他将某位华山弟子赠与自己的民间绣画置于床榻，轻盈地向着远方轻功飞去。

  华山。
  蔡居诚只身立于寒冰之上，彻骨狂风使他衣抉翻飞，如同曾经那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般尊贵不可亵渎。他看见脚下冰河白璧无瑕，即使终日被践踏也仍洁白如玉；他看见层叠雪山绵延不绝，成了许多人终生也到不了的高度；他看见树上霜叶美不胜收，攀于高枝染上银白如那人般高洁。
  似是忆起曾被束缚于龙潭虎穴之地时心底那微小希冀，未曾成长为苍天大树就悄然凋零的结局，蔡居诚蹙了眉头，眼中光芒闪烁。
  他发觉自己心中竟无任何往常情绪，连同记忆里高耸入云的武当山一并模糊不清起来，好似被人连皮带肉深深挖去般徒留斑驳血痕。心里空旷得厉害，过往一切云烟如同被全盘否定了般空寂，只剩一个无悲无喜的躯壳在这苍茫天地间行尸走肉。
  寒风凛冽刺骨，四周霜寒一片，他身着单薄衣衫，却丝毫不觉寒冷。许多华山弟子匆匆路过，又带着几分疑惑地望他几眼，甚至有几名较为年轻的剑客以为他是前来讨债的武当弟子，目露凶光地拔了剑。
  他并无任何行动，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后便继续盯着冰面发起愣来。那些华山弟子警惕望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确实没有任何恶意便收回了剑，却仍有意无意地暗中监视着他。
  蔡居诚脚步轻点，不带丝毫留恋地离去。
——太过苍凉，太过寒冷。
——如同被挖空了心一般。
——和那人太过于相似了。
——不喜欢。

  暗香。
  如同永恒的寂静无声夜晚般，暗香永远是阴暗的。没有任何光明，仿佛如此便能隐藏埋于内心的暗流般。
  他忆起了曾在点香阁里听过的传言。
  蝙蝠岛中是永远都不会存在光明的。
  不允许带入火把，不允许照亮黑暗。
  岛上的所有人都被生生挖去了双目。
  每个人都坦然自若地做着肮脏交易。
  如同黑暗隐秘了一切不可言说之事。
  无尽寂夜似是能使所有人问心无愧。
——可笑。
  他默然无言望着远方明月，触景伤情般低笑起来。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私心杂念，置之不顾便会滋生阴暗思想，从此走向万劫不复的结局。
  展翅飞起的高傲仙鹤，沾染上了不该有的黑暗后便悄然消逝于岁月中，被无情道义一丝一缕吞噬殆尽，徒留不甘与悔恨。
——太沉闷了。
  如同成年后邱居新给予人的感觉，那充满压迫力的沉闷，与年少无知时的惹人喜欢截然不同。他似是感受到了邱居新无法掩饰的锋芒，带着嫉妒与其越来越疏远。
  曾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二人，却在最后背道而驰分道扬镳。
  只是，他不明白邱居新过于深沉的目光。或许他之后的疏远与避之不及，也有那奇怪视线的因素。
  但如今再追究这些又有何意义。
  他终究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而是一个名为蔡居诚的江湖过客，欺师灭祖惹人唾弃的武当叛徒。邱居新也不再是那个终日跟在他身后的师弟，而是一个能够只手遮天的武当三师兄，无可置疑的下一任武当掌门。
  曾经的自矜早已在龙潭虎穴被彻底打碎，正如某个江湖少侠戏谑地望着他。
  “你居然连空口无凭的谣言也相信么。”
——是这样么。
——原来自己穷极一生都在为之努力的诺言不过是旁人谣传而已吗。
  心底终是有了几分刺痛，如同一切若有若无的心意都被彻底抹煞般冰凉一片。
  他悄然无声地离开，本是去向武当山的步伐却生生转为云梦。

  云梦。
  他一踏入云梦，未曾见那秀丽山水便忽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随即带些不甘地无力倒下。
  云梦最为强悍的便是那出神入化的医术及亦真亦幻的幻术。传言那平日困乏不清的云梦掌门更是对幻术技艺登峰造极，据说连扬名天下的盗帅楚留香都难以抵御，更何况本就有些虚弱的蔡居诚。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了那个曾经朝思夜想的床榻上。有些茫然地起身，望着略显空旷的房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
  果然，幻术根据他的记忆拟造出了武当山及他所熟悉的任何人。
  唯独没有邱居新。
  蔡居诚一开始有些提防，不知对方有何意图，但随后生活几日发现并无任何威胁后便略微松了戒心。
  邱居新如同不存在般。他在路边随手抓了几位武当弟子“和蔼可亲”地询问邱居新，却发现对方一脸茫然甚至担心他得了病。
  他又去寻了萧疏寒，有意无意地打听着后山有无动静。对方只是望了他一眼，漠然回应一声并无，随后低头处理着山中事项。
  郑居和仍是那副心平气和模样，温柔回答了许多问题，随即带了几分担忧地劝他先休息几日，莫要伤了身子。
——真奇怪。
  明明是应该觉得高兴的，为何心底一片空寂呢。

  幻境中的武当终是出了叛徒，只是那意料之外的人让蔡居诚有些猝不及防。
  竟是郑居和。
  对方与万圣阁勾结着攻打武当山，蔡居诚临危受命带着一众师弟与其生死决斗，最终郑居和逃离了武当，万圣阁悄然撤离，武当也暂时恢复了原先和平的状态。
  他想否定目前发生过的一切，又发现自己心底已经默然信任了。联想到自己在武当发生过的事，似乎在这里郑居和叛变也是有迹可循的。
  他似乎误会了邱居新。
  这一念头在心底破土而出，刹那间占据了他内心的每一个角落，使他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耳边萧疏寒的话语已然模糊，四周泛起阵阵迷雾将他包裹其中。他只觉心乱如麻，年少时的温馨回忆与成年后的冷嘲热讽铺天盖地袭来，耳边隐隐传来许久前邱居新平淡无波的话语。
  “你错了。”

  蔡居诚睁开双目吐出一口浊气，随后缓缓朝着蔚蓝天空充满敬意地躬身答谢。
  他的确错了。
  但似乎还有挽留的余地。

  阳春三月，细雨绵绵。
  蔡居诚就这般淋着小雨驱动轻功，毅然决然向武当山飞去。
  当年的他满心满目都是那求而不得的人，却不曾回头望过身后那风里雨里默默守护自己的人。或许人总是理所当然索求着，正如那句话所言。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他这才觉得心底有些微小暖意，甚至熊熊燃烧起来，烧得自己头脑发热意识模糊。
  蔡居诚觉得心跳得厉害，短短一瞬竟恢复了一切之前模糊不清的感官，甚至连瓶颈都有几分触动。他从未像现在一样，如此热烈地盼望着见到邱居新，甚至激动得指尖发麻呼吸不畅。
  上次这般兴奋还是在他拼尽全力在比武中击败了郑居和，得到了萧疏寒一瞬之间的赞许笑意，似是自那时开始郑居和便渐渐开始变得虚伪起来。
  但这个显然不是重点。
  蔡居诚觉得自己着了魔，为何脑海里都是挥之不去的邱居新面容。

  武当。
  蔡居诚步伐猛然停下。
  他第一次站在了远方，以旁观者角度不带任何偏见地打量着这里。当一切既定的事实已然尘埃落定，他经历了人世间的大起大落后淡然回首，却惊觉方才在心底沸腾的热血忽的寸寸凝固起来，再度成了那空寂得可怕之态。
  恨么。
  悔么。
  其实都不曾有。
  他原以为自己会恨之入骨，以为自己会怒火中烧，如今却是毫无波澜如同一滩沉寂死水般平静。他略带嘲讽地扯了扯唇角，眼中似有霜寒消之不去。
  蔡居诚见有两位巡逻弟子在远方聊着天，轻蹙眉头隐于草丛之中。
  “嗯嗯师兄又在等了吗？”
  “是啊，据说已经好几年了。”
  尽管那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蔡居诚仍是听到了三言两语。
   “邱居新”“等人”。
——是等我吗。
  他忽的忆起许久以前对方来过一次点香阁，只是时间过于久远使他有些记不太清。
  但现在回想起来却是一清二楚。
  蔡居诚一见邱居新那张漠然的脸就炸了，辱骂着抓起手边一切物品扔去。对方默然无言接住了自己砸去的瓷器，随即放下分量不轻的钱袋便飞身而去。
  那时的他以为这是施舍，是同情，生了一天的气。
  现在的他却看清了邱居新眼中浓厚如烈酒的情感。
——轮到我来追赶你了。
  他迈开步子奔跑起来，身后的巡逻弟子见了他身上具有辨识性的镇玄衫便惊疑不定停住脚步。
  他不知道邱居新在哪里等人，不知道邱居新是否在等着他，不知道邱居新现今如何看待他，不知道邱居新已是什么地位。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抓住邱居新，不为任何可笑的报复和权力，而是为了自己犯下的罪孽，为了自己心中漫溢而出的情绪。
  也许邱居新早已失去了对他的一切感觉，也许邱居新会对他的感情置之不理，也许邱居新会漠然拒绝自己的真心。
  但对现在已然一无所有的蔡居诚来说，已经什么都不重要了。
——再快些。
  只要能说出来，只要能见到他。
  一切都无所谓。

  他终是寻到了邱居新。
  对方满目专注地望着远方，他有些心虚，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放轻了步伐。
  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向对方走去。
  一步一步，正如少时恶作剧般玩闹。
  也许邱居新过于全神贯注，竟对身后动静毫无所觉。
  蔡居诚用手蒙住了邱居新双眼，那人一开始正欲挣脱，却在闻到那日思夜想气息后放下了任何防备。
  那个夜晚的邱居新也是这样，哪怕他持剑满目霜寒，对方也不过是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不做任何反击。
  他感受到邱居新身体僵硬了，连同呼吸都变得轻缓起来;他感受到邱居新慢慢合上了双眼，细长的睫毛在他掌心轻轻蹭动;他感受到邱居新的手附在自己双手上，动作带了几分不敢置信。
  “邱居新。”
  蔡居诚轻唤了一声，语气中不再有曾经的咬牙切齿，不再有当初的憎恨厌恶，而是带着柔情与蜜意。
  邱居新明显身体震了一下，他开始疯狂拉扯着蔡居诚的手，想要回头看看那心心念念之人。
  哪怕回头看见的是蔡居诚脸上不加掩饰的嘲讽，哪怕回头看见的是多年来不曾变过的武当景色，哪怕回头看见的不过是他思念过头而生的海市蜃楼，哪怕这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哪怕自己醒来后仍是一无所有。
  他都想看看。

  蔡居诚感受到了他的焦虑与偏执，轻轻放开了手，邱居新才如愿以偿地回过头。
  “对不起。”
  话音未落，他就见那无悲无喜的师弟红了眼眶，眸中含着星星点点泪水，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滑落。
  对方什么都没说，那句道歉也仿佛随风消散般。但蔡居诚不介意，因为邱居新已经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抱住了他，埋在他肩头不住落着泪。
  他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邱居新，如同晶莹剔透的琉璃珠轻柔一碰便悄然破碎成点点光亮颗粒般。蔡居诚合上双眼，一下下轻拍邱居新后背，如同哄着一个孩子般。
  “抱歉。”
  他又说了一声。
  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应。

  邱居新睁开了那双眸含泪的眼，蜻蜓点水般碰着他的唇，眼中乞求与迷恋一览无余。
  他觉得很好笑。
  在外人面前气场强大的邱居新，在他这里竟是这般幼稚，神态动作透着几分傻气。
  又觉得心头发热，好像有什么需求被满足了般。
  邱居新却是搂住蔡居诚脖颈，孤注一掷般吻了上去，却发现没有迎来意想不到的反抗及疼痛。他略显惊讶地望向蔡居诚，却发现对方眼底漫溢而出的绵绵情意和几分笑意。
  大脑兴奋到混乱。
  邱居新像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急切地想扒蔡居诚衣物，却被对方制止了。
  “邱居新。”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竟能变得如此好听，那人带了笑的声音竟使他有些鬼迷心窍，如同被勾魂摄魄般。
  “师兄。”
  “师兄。”
  “师兄。”
  “蔡居诚。”
  邱居新念出最后三个字时简直红透了脸，眼前人笑意嫣然眼波流转模样更让他如痴如醉。
  “从今天开始，就换我来喜欢你，呆子。”
  话音刚落，他俊秀的脸就不自知染上三月桃红般的明艳，邱居新的双眼更是亮如繁星点点，还有些跃跃欲试。
——真是傻子。
  蔡居诚这般想着，却悄悄牵住了对方的手。
  十指相扣。
  如黑纸白字书写上的珍重诺言，再不是那空口白话轻易泯灭于时光巨流中。

写崩了，难顶，少女邱居新认识一下。
最近准备小高考，所以以后更文就随缘了，当然车是会有的，只是不知道啥时候开。
如果有哪里写错了可以提醒我一下，毕竟我也没怎么打游戏了。
惯例如果喜欢的话请红心蓝手关注评论！！